高强  中国卫生经济学会总顾问、原国家卫生部部长

 最近，习近平总书记主持中央政治局会议，作出了“实施一对夫妻可以生育三个子女及配套支持措施”的重大决策（以下简称三孩政策），引起社会民众的广泛关注，专家学者们从人口学、社会学、经济学的角度，见仁见智、各抒己见，畅谈三孩政策的积极作用，提出配套支持的措施建议。我也愿意参与到这个问题的讨论之中，就大家关心的话题谈一些认识，为落实好中央的决定献计献策。

第一，三孩政策体现了国家生育政策的包容性。党的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根据我国人口发展变化形势，先后作出了实施单独两孩、全面两孩的决策部署，对于优化我国人口结构，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发挥了重要作用。最近，党中央又作出了三孩政策的决定，将生育三孩的自主权交给民众，由夫妻双方根据自身能力和条件作出选择，不仅优化了生育政策，也体现了国家对民众生育意愿的尊重，是国家人口治理现代化和党引导民众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一个重要标志。

第二，三孩政策的核心内涵是“可以”二字，基本要义是国家授权或者同意一对夫妻生育三个子女，民众可以在此范围内自主决定生育数量。有些媒体将三孩政策解释为全面三孩，是一种误解。“可以”与“全面”有着根本的区别，不能混为一谈。可以是授权，决定权在民众；全面是推行，决定权在国家；可以是自愿，由民众自主选择；全面是责任，公民应当执行。我们不能将可以生育三孩理解为全面生育三孩，更不能理解为国家放松人口管理，生育越多越好。对生育三孩的，国家给予支持；对不生育三孩的，国家给予尊重；对超过三孩范围生育的，国家不仅不能鼓励，还应当实施必要的管束。

第三，制定三孩政策配套支持措施，应当统筹兼顾，切实可行。有的同志建议国家对每个生育孩子的家庭都给予巨额奖励；有的建议给生育孩子的女职工放数年产假，甚至实行男女“双产假”；有的建议对生育孩子的家庭购房给予打折优惠等等。我认为落实这些建议比较困难。我国有14亿人口，每年有一千几百万新生儿。如果按照上述建议，国家每年仅支持生育一项就需要花费数万亿元的财力，这些钱从哪里来？应当由谁承担？如果青年男女过早婚嫁生育，如何实现他们的全面发展？如果女职工生育休长假，如何保障她们的稳定就业？我们制定三孩政策配套支持措施，不能只在奖励生育上作文章，而应当统筹兼顾，从完善经济社会政策入手，优化生育、养育、教育措施，发展普惠幼托服务，推进教育公平，降低教育费用，提高薪酬水平，减少生育的后顾之忧，使育龄夫妻有能力、有条件、有意愿生育三孩。完善这些基础性制度，不能急于求成，应当从实际出发，加强调查研究，先行试点、总结经验、逐步推广，取得成效。

第四，国家控制人口过快增长的方针没有变。我国的基本国情是人口规模庞大，资源相对不足，控制人口过快增长是长期坚持的方针。我国实行计划生育政策几十年，少出生4亿多人口，对于减轻我国的人口负担，促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我国人口老龄化的逐步加重，中央适时适度调整生育政策是完全必要的，但不能将调整生育政策理解为放开人口管理，更不能理解为国家改变了控制人口过快增长的方针。我们应当全面领会和准确把握三孩政策的精神实质，采取切实可行的配套措施，既要扭转出生人口下降的趋势，又要防止人口增长过快，给经济社会发展带来不利影响。

第五，调整人口政策只是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措施之一。人口老龄化问题，表面看是人口结构问题，实际上是经济社会问题。经济社会越发达，人的健康寿命越长，老龄人口越多，老龄化程度就越高，这是人类社会发展必然的趋势。新中国成立之前，我国的人均期望寿命只有30多岁，绝对没有老龄化，但国家贫穷、民不聊生。党领导全国人民经过几十年的艰苦努力，将全国人均期望寿命提高到77岁，与美国处于同等水平，这是举世公认的巨大成就。有人说中国是“未富先老”，我认为这恰恰说明党坚持“人民至上、民生第一”，在国家并不富足的情况下，优先提高了人民的健康水平。对于人口老龄化带来的矛盾和问题，我们应当冷静观察、理性分析，作为“幸福中的烦恼”来看待，积极应对，因势利导，妥善施策，趋利避害。化解养老金和医疗费用负担，应当通过发展经济、增加收入以及完善健康养老服务业来解决；补充劳动力供给不足，不能单纯依靠人口政策，还要靠适当延迟法定退休年龄，发挥老年人的积极作用；靠提高劳动生产率，节约人力成本；靠发展推广人工智能技术，用机器人替代部分人工劳动力。

第六，准确评估我国人口老龄化的形势。近几年，我国人口出生率呈下降趋势，人口老龄化加快，应当未雨绸缪，早作安排。同时也要看到，目前我国的劳动人口供给依然充沛，人们的健康素质、文化素质、技能素质大幅提高，很多老年人仍在发挥积极作用，养老金和医疗费用负担也在可承受的范围内，人口老龄化程度与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基本相适应。因此，我们不能机械地用统计数字看人口结构变化，而要全面客观地分析人口老龄化形势，既不能应对不足，也不能反应过度，更不能以人口结构决定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我们要放眼长远，立足当前，全面规划，明确目标，制定方案、根据需要、适时出台，按照“十四五”规划要求，全力推进新时代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为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奠定坚实的精神和物质基础。

2021年6月11日